近日,比特币价格暴跌20%,引起虚拟资产市场不小的恐慌。经历春节期间的大动荡,许多用户从天堂跌入地狱,摔得粉身碎骨,或八级伤残。他们成了惊弓之鸟,市场微小的震动,都让他们发慌。
“腰斩到膝斩,最后到脚踝斩,熊市要持续多久?。”一名矿工忧心忡忡,去年刚买的比特币矿机,还没挖回本,熊市却突然而至。市场如此惨淡是他买矿机时没想到的。去年,比特币价格从1千美金一路高歌猛进,逼近2万大关。今年2月份转眼发生悬崖式下跌,跌至7千余美元。去年九月份ICO被央行定性为非法后,很多泡沫随之爆破,90%的ICO破发。交易所纷纷狼狈出逃,留下一地鸡毛。整个虚拟资产市场寒风萧瑟。“此诚风雨飘摇之际,泡沫存亡之秋也。”圈内大佬老猫描述到。
随之衍生的“送水”服务产业,却是欣欣向荣。北京每月活动信息发布中,区块链峰会占据90%,规格都很高,不是“世界顶级”就是“历史之最”,地点大多在五星级酒店,门票动则上万。区块链的培训更是火速蔓延,社交群里放眼望去都是西装笔挺的“大佬”,都号称要教走上人生巅峰。
线下的打法不一。针对入门级的小白,上网扒些概念,透露点圈内内幕,显得颇有门路。台下一知半解,不过好歹也是赶上了时代潮流。对传统投资大佬的玩法却完全不同,找个幽静之地,煮几壶酒,碰个杯,交个朋友,看上眼了,给你几千万,先洒洒水,办个交易所吧。
圈内的人被套牢,圈外的人焦虑地涌入。连广场的大妈都不跳舞了,跑到号称“第一届世界区块链大会”的澳门抢占新闻头条。
不过,寒冬笼罩,喧嚣之下,也有人蛰伏于地,在养精蓄锐。正规军正悄然进入,资本正逐渐回归理性,各种新旧力量交融。区块链技术应用领域退去喧嚣,拭去浮尘,一些优质项目浮出水面。矿场挖币举步维艰,正在积极转型算力服务。很多交易逃到海外后,全面布局,培养生态,孵化项目,收购矿场,为迎接下一波牛市招兵买马,扩充力量。
林涛是涛略资本的董事长,现在亲自带着一支40多人的技术团队,开发区块链项目。“研究基于区块链技术的金融应用场景。主要在开发信贷领域和股权众筹平台两条联盟链。前者帮助小贷公司共享客户信息,评估客户信用。后者为股权众筹平台共享项目、客户和投资人,聚拢资源。”林涛介绍。
2013年,他接触到万向区块链实验室董事长肖风,了解到区块链技术。“听肖风讲了两年,我才逐渐理解,进入这个领域。”林涛在金融领域从业20多年,成为投资人后,主要关注金融、科技、文体及消费升级等行业的发展。2016年,林涛终于觉得区块链技术将颠覆传统很多商业模式。“那段时间,我们到处寻找区块链领域的项目。看过金融领域,具有智能合约属性的,还有电力行业、消费行业等,但鱼目混珠,很少有能真正解决市场痛点,有可行性的。”
于是,他开始自己招兵买马,从降低金融领域的信任成本为切入点进行研究,最终确定信贷和股权众筹两个方向。不过,随着市场上出现的区块链项目越来越多,他也开始着手投资汽车后市场、家庭消费市场等领域。
90后吴幽是镜湖资本的董事长,他投资的策略与70后的林涛完全相反。“有人说过,牛市多融资、熊市多投资。我们的投资策略是广撒网。所有卖水的生意,如社群、媒体等,我们不管它的估值,几千万也好,一亿也好。我们就只投一百万,希望不要错过一些好的项目。就像90年代初谁投中了腾讯,那回报是难以想象的。”不过,这只是吴幽的小生意,他更大的动作在海外。目前,他托管了太平洋岛国瓦努阿图的国家主权数字货币基金。瓦努阿图是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。去年10月,该国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宣称可通过比特币购买公民身份的国家。41.6个比特币换一个身份,当时1个比特币约5千美元。
数字货币也让传统投资人的世界撕裂分化,有金融或技术背景的投资者,紧紧抓住机会,果断入场。李晓燕是鼎萃投资创始合伙人,在传统私募股权投资行业浸润多年。她觉得人工智能AI和区块链结合,将变成万物互联的时代。现在她的投资开始更加倾斜于人工智能AI和区块链领域。“ICO极大地缩短了投资时间,从几个月压缩到了几天,更加考验判断力,但价值投资仍然是根本。而且熊市之下,和做股权投资逻辑一样,越是市场冷静,洗去一层泡沫,越容易找到好项目。”
也有一些传统制造业的投资者,手握千亿级的资金,不知道如何入场,生怕错过抓住“大鱼”的机会,极度恐慌。“有的大佬还不会用数字货币钱包,直接拿几千万让助理试水,也有的大佬找信任的人,做代理人抢占先机。“一个币圈投资人透露。“但应该已经有资本大鳄入场了。我感觉暗流涌动,资金进入地很猛。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东西都不太真实。大佬们究竟怎么玩,我们不知道,肯定会颠覆很多东西,而且这些人可能都不是现在站在台面上的人,这个最让人恐怖。”
“目前全球真正懂区块链技术的人不到1%,我算其中一个。”初殿松是区块链技术的坚定信仰者,“2010年,我接触到比特币。那时它的技术还没被命名为区块链。我对这种新型的技术特别兴奋痴迷。研究了很久,却没意识到要买比特币,最近才囤了一些。”初殿松对前沿技术非常敏感,在金融方面却总晚迈出一步。
他是第一代互联网创业者。1998年创建了中国首个人才招聘网站,与腾讯、网易一起起跑。随后二十年,他一直深耕于人力资源互联网服务领域。随后几十年,很多招聘网站如雨后春笋般出现,竞争非常激烈,同质化很严重。他一直试图做出差异化产品。90年代初,初殿松就看到人工智能的巨大势能,尝试着利用大数据的计算,为求职者和招聘企业做职业匹配,但由于双方涉及的变量太多,算法并不成功。于是,他被很多同行弯道超车。
2014年,区块链技术终于在IT圈引发关注。很多技术圈的人都感觉到它的神奇,却都有些看不透。于是,他们发起了一次商讨会。“那时全国可能只有几百个人知道区块链技术。参会的人很少,现在活跃在区块链领域的肖风、韩峰等都参加了。”初殿松向网易科技回忆到,“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个技术应该只能应用到互联网金融领域。”
那时,初殿松也正在打造一款新产品,主要解决求职者的职业信用问题,记录每个人的职场行为,让更优秀的人在市场获得相匹配的价值。但由于数据存贮在它的中心化服务器上,缺乏权威性,市场应用并不广泛。
直到2016年,当区块链技术逐渐为更多人所知道。很多人才恍然大悟,原来它的应用可以如此广泛。初殿松立马想到打造一个基于区块链技术的职业履历资信平台。利用区块链不可篡改性,客观记录员工职业数据,解决数据信任问题。 “企业为员工表现打分,表现好的员工可以获得我们的token,作为激励。目前已有100多家合作企业,5万多名员工的职业数据上链。”职信链是目前市面上少有的已经上线的应用产品。
“有些项目是在传统领域做得不好,现在想通过区块链技术包装下,再重新融资,我们一般都会拒绝。有的项目是为了区块链而区块链,根本没有解决行业痛点。更离谱的是,拿个几页纸的白皮书,背后就空气,也敢过来动则要融几十亿美金。”一位资深投资人深感最近经历的事,刷新三观。
“那段时间真的太疯狂了。”马巍是从硅谷回来创业的技术人员。2017年,他听说区块链技术时,觉得应该趁势做点事。于是他每天研究上线的项目。“年初四五月份时,几周上一个项目。到了九十月,每天上几十个项目,呈现井喷式爆发。刚开始我每个项目都会研究它的白皮书、团队等。最后应接不暇,泡沫太严重了。”但是马魏最终找到了一个觉得比较靠谱的项目。“ZIL这个项目,是新加坡的一个团队做的,主要解决高吞吐量的应用程序提供运行平台。我现在负责在国内做市场推广。”
2017年8月底,初殿松终于做好发代币前期所有准备。9月央行突然叫停。他们的代币没有发行成功。当时,苏纯(化名)比初殿松动作迅速一些。8月初,他的项目不到20天就募集到1万个以太坊,大约一千万美金。“当时很多人,通过各种关系人找到我买币。我们特别抢手。”
一个资深的投资人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还感叹不已:“去年项目方都牛得不行。从来没见过项目方的态度如此傲慢,完全没商量的余地,直接告诉我:3个亿,你投不投,等下过了就没戏了。给个地址,打不打币,不打就算了。”
不过九四政策后,剧情瞬间反转。苏纯说:“有的人为了一千元人民币,给我们写恐吓信,拿刀上门维权,在路上拉着横幅,还有的威胁要跳楼。害得我都不敢出门,几天几夜没睡,把币赶紧全部退还。”
进入熊市之后,投资变得谨慎,项目方寻找资金又变得困难重重,交易所的要求更苛责。“现在我每个月看150多个项目,最多可能只上一两个头部项目。”交易所Coin Tiger合伙人颜桃在讨论桌上聊到。“很多项目光秃秃的,融不到一毛钱,投行机构看不上你,项目本身没抗风险能力,没有撬动资源能力,就靠一个技术极客自嗨,这是不行的。总体说,相比于去年,项目的质量越来越高了。”
九四政策之后,很多交易所纷纷移到海外。中国原有的三大交易中,币安、Okex分别落户马耳他、伯利兹,而火币正在等待政策松动,迁入中国海南。
林涛选择了对数字货币交易所接纳度最高的日本。他正在积极筹备,准备和日本某知名金融机构合作,主要内容是外汇交易和虚拟货币业务。4月份,日本刚向11家公司首发了数字货币交易所牌照。“日本虽然金融自由度开放不高,市场相对闭合,但是日元整体走势平稳,有良好的经济基础,而且监管严格,市场有序。我们也希望从最严格的地方开始做,让交易所能够长远立足。”
黑石区块链首席执行官贺焕选择了将交易所在新西兰落地。从黑石成立之初,贺焕就把眼光投向全球范围内的区块链行业,与包括加拿大、澳大利亚、日本等多个在区块链经济领域走在前列的国家建立合作。目前,黑石区块链已经基本构建了从项目孵化、评级到上市流通的全链条产业体系,成功孵化的项目已有十多个,交易平台拥有30余万用户。
数据显示,熊市之下,用户交易频率下降,新的用户在场外犹豫。“我们着手培养生态。首先,培养社群,通过自建社群及与第三方合作,在不同平台推送优质信息。同时,我们在电报群、twitter、脸书等社交媒体上,培养精准用户。其次,孵化和协助优质企业进入这个领域,比如与硅谷、北京、浙江、山西、福建等地区的风投或企业服务机构合作,帮助企业将传统产业与区块链技术完美结合,完成改造升级。另外,投资布局行业垂直媒体,建立发声渠道,以求及时发布行业真实信息。与矿池战略合作,为平台交易提供充足的流动性。这是目前交易所主流的做法,这也都是为牛市的到来,积极布局。”
不过,资金安全问题仍是悬在交易所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剑。早在2014年,当时世界最大的比特币交易所运营商Mt.Gox,因被黑客攻击破产。去年韩国数字货币交易所Youbit也遭受同样命运。今年3月份,币安再次被曝出遭黑客攻击。这些大的运营商尚且如此,一些小交易所的资金安全就更令人堪忧。
另外,目前数字货币交易所多处在监管灰色地带,承担着开发维护工作、券商、投行、证监会、评级机构等多重角色。因此定点爆仓、与项目方勾结坑害用户,交易量机器操作造假等负面消息不绝于耳。一名正在筹建交易所的创始人说:“长此以往真的会出问题,能做的事太多,就考验人性。我们正在将一些角色摘出去,交给第三方做,让数字货币交易所像股权市场一样,角色更加单纯。”
对于这些问题, 很多人寄希望于去中心化交易所。但是目前受制于它的扩容量以及运行速度等问题,用户的体验并不好,交易量也受限制,因此去中心化交易所并没有大规模出现,但很多人觉得这是未来的发展方向。
熊市之下,资本变得谨慎,公链技术还不够完善,千万级用户量的应用还没出现没。寒风萧瑟之时,服务业却发展地如火如荼。薛蛮子曾说,很多人看不起给区块链公司做白皮书、 PR、 社区运营、项目评测机构、数字货币投行等服务公司。我认为这是绝对的刚需,如果能做成领域龙头是很了不起的事。
“区块链时代仍然是流量时代,得流量者得天下。”亦来云创始人陈榕也认为,张鹏(化名)正在着手做培训。他的目标有两种,一是做职业培训,主要针对投资人。“他们大部分打着学习的幌子,想学习炒币,这是人性的刚需。另一方面,现在全球一万多家交易所都缺用户和流量。通过培训班,为他们建立桥梁,这是一个很有市场的买卖。”
王润德的数矩科技公司坐落在北京的“小宇宙”五道口。他们的定位是做区块链全生态加速服务。一方面为企业寻找到业务和区块链技术的结合点,帮助他们的项目快速区块链化,完成产业升级。另一方面,他们也为行业级公链,提供底层的技术支持。他觉得现在的公链更多地出现在行业内,解决特定领域的问题,或某一种技术类问题。大型公链的门槛很高,需要巨大的资金运作和社群支撑,现在还不太容易实现。
目前,他们已经服务了30多个项目方,其中包括加拿大,美国的上市公司等。“从去年年底开始,区块链市场的疯狂让很多人开始注意区块链技术,都在积极地寻找结合点。同时,中小企业的区块链化需求特别大,它将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态激励和共识体系,可以将中小企业全新赋能,形成全新竟争力。因此,我们开始着手做这块业务。”
杭新宇和所有的“矿工”们,在为数字货币的世界源源不断地输入血液。他们目前经营的矿池以及矿场,分布在全球各地。矿池算力排名比特币矿池全球第十六名,预计今年年底进入前十。
2017年4月,这个做传统企业IT系统架构的人,闯进区块链圈。他的朋友早在2015年就在全国大规模建立了矿场。杭新宇在年底加入,成为合伙人。
挖矿业务受比特币价格影响特别大。“今年预计至少有一半的小矿场要倒闭了。”杭新宇告诉网易科技。2017年12月,比特币价格即将冲破2万美元的高点时,矿机的价格一度炒到14万元一台。而年后比特币暴跌,矿机的利润随之下滑90%,矿机价格跌到1万以下 。
据杭新宇介绍,挖矿的主要成本由电费、矿机价格、人工费用等组成,其中起决定因素的是电费。现在每13天比特币挖矿难度上涨10%,以此计算,每100天左右,挖矿收益减半。而电价却持续上涨,电费在3毛以上,利润就很薄了。现在国内矿场的电价很多已经达到四五毛以上。“很多之前高价买矿机的人陷入两难,把矿机卖了,马上就赔了。继续挖,挖不过电费,也是赔。放在那,后面新型的机器出来,这个机器就淘汰了。”
为此,杭新宇公司的矿池正在筹备一个算力交易所。“挖到一定时间不想挖了,就可以把已有的算力,在这个交易所卖给别人。”
做算力计算是杭新宇对矿池的长远布局。“不论现在互联网时代,还是未来区块链时代,都需要物理世界的网络层、数据应用做基础层,而这些都需要机器的算力支撑。我们集团以后的一块主要业务,就是专门做数据服务外包。”
熊市还要久多少久?知名财经作家肖磊,曾经成功预测比特币暴跌时间和价格,获得外界币圈追捧。他觉得三四月份,比特币中的泡沫洗去了80%,今后会长久地在20%波动。“挖矿的、做服务的,做交易所的等,谁扛不住就会熬死人。这也是洗牌的过程,熬过之后,市场将孕育出新的商业模式,衍生出辅助交易的模式。”
同时他认为,中国的金融市场一般都是自上而下,由政府主导。在这个过程中,了解政府对数字货币的逻辑,顺应政策去做一些事是非常重要的。这个直接决定今后用户的基数,“如果你是“游击队”,不管是多牛的东西,用户基数被压制在一个状态,很难有量级增长。”